阿貝爾-弒父之後
從那一陣子之後,阿貝爾總是睡不著。
在床舖上閉起雙眼過後沒多久,刀槍交鋒的金屬鏗鏘聲便此起彼落的出現在耳邊,就像是有人在他的房間上演了全武行的詭異戲碼,但是當阿貝爾張開雙眼時,那聲音卻又馬上消失無蹤,猶如耳鳴一般的困擾著阿貝爾,他卻徒無方法能夠解決─
或者換一種說法,阿貝爾完全知道這耳鳴的原因,他只是不願意去面對,也不知道該怎麼面對。
─面對自己手刃了兄弟以及父親的這個事實實在太沉重,就好像是在沙漠中穿著防砂衣,明明就熱得快要窒息喘不過氣,卻又不能拿下來。
或許有人說,這是因為情勢所逼,不得已所做出事情,但阿貝爾一個字都無法聽入耳中─不管理由再多麼的充足,再多麼的冠冕堂皇,親手殺害了自己的兄弟和父親這一點是遠永不會改變的。阿貝爾知道,弒親者這個臭惡的名諱將會跟著自己一輩子,甚至是帶入墳墓之中也無法抹滅掉這罪名。
而阿貝爾也沒有想過要將之抹滅掉,因為那確實是自己所做過的事情,逃避現實從來就不是他面對事情的方法,儘管這些關於人品教育都是從父親身上學來的,阿貝爾卻依然以此為榮並且當成典範。所以當那些濺滿雙手和臉龐的鮮血洗淨時,阿貝爾告訴自己,這算是這麼做也無法改變過去的,他不能忘記。
但只有這一層的覺悟就想繼續立足於世界之上似乎遠遠的不足,披掛在身上的殺親懊悔感依舊沉重,阿貝爾一直以來都無法理解事情的原由,無法對自己所做的事情釋懷,他雖然絕口不提自己的過去,但那些記憶卻無時無刻都在困擾、糾纏著他。
握著愛刀的雙手總感覺沾染些什麼,那些溼熱近乎是血液的觸感讓阿貝爾不斷的心跳加速,但定神一看,那些卻都只是從自己身上溢出的汗水。
阿貝爾怒罵著自己的愚蠢至極,卻無法阻止這種窘態一次一次的重覆在自己身上。
阿貝爾既無法放下刀刃,也無法忘懷過去,只能像個小孩一樣堅持著自以為對的執著,不肯前進、不肯離開、不肯進步。
阿貝爾將自己的內心困在過去的束縛之中,好似閉鎖的城堡,無法進入也無法離開。儘管男人外表的行為舉止表現得是多麼多蕭灑不羈,那心中那條被父親狠狠撕裂的傷口卻不曾癒合過。
帶著弒親的巨劍和逐漸麻痺的傷口,阿貝爾離開了他的國度已經許久,儘管每每夜晚總是噩夢纏身,家鄉土地的距離卻也已經遙遠到讓他無法清楚憶起了,他甚至連回頭的想法都沒有出現過,只是背著稀少的行囊走著不知名的路。
天地之大,就算沒有自己的容身處那又何妨?
自嘲般的看著天空彎著嘴角,隨著湛藍的天空,金色長髮男人的記憶被引領到了過去─
碧藍的雙眼倒映著清晰的天際,阿貝爾還記得數年前自己被送入連隊時的天空也呈現著如此一般的藍。
阿貝爾在連隊的日子並不算太長,至少比起那些幾乎整個人生都埋在連隊之中的前輩們來說,自己待的時間算短了。而他離去返國也意味著日後悲慘故事的開端。若自己知道離開連隊的日子將會過的比待在連隊中還辛苦的話,那麼他就會記得拉住那個長髮的同伴,跟他再說一聲永別。
但,當時的阿貝爾不知道,在場的人也沒有一個人知道。阿貝爾只是換下了軍裝,對著送行的人們豪邁的張手揮舞以示告別之外,他就連一句再見都沒有說出口過,所有的人他都沒有說。
當年阿貝爾自以為是的灑脫到了現在換得的只剩下滿腹的苦笑,這層苦笑與心中埋沒許久的懊悔、悲傷混攪在一起,隨著時間,時而發臭、時而沉沒。
然後,再隨著時間的演進,失眠的那幾年完全不想找任何人談說心情的想法已消失殆盡,剩下的是離開連隊那一年,瀟灑的自己,許多他事後才想起來想對連隊同伴們說的離別話語卻也悠悠的浮起。
或許是因為自己太久沒有談論過自己的事情吧,當阿貝爾想起來的時候,一陣鼻酸湧滿鼻腔,讓他連最後那些離別的話語也都拋棄……
那些曾經的過去,在連隊中和大夥歡騰的模樣,在自宅中與兄弟搭肩談笑的模樣,在練劍場與父親刀刃對練的模樣都已模糊,就像是被雨水淋過一般,在腦中化開、溶解,然後被淡忘。
阿貝爾的生活逐漸變得單調且孤獨。
他總是一個人四處行旅著,棲身之地就是他每夜所能找到的店家旅館或者野外一些較適當的地方。並不能說甘之如飴,但卻也適得其所。偶爾打打魔物或者盜賊,賺點零用來跑跑酒館和租個旅店,生活也還算過得去。
本以為自己的人生就會在這種步調中緩沉的結束,但摯友捎來的訊息卻讓他如死灰的內心再度膨脹起來,一開始還以為只是個玩笑,但字裡行間那種熟悉感在瞬間就席捲了阿貝爾,他幾乎是要狂喜、尖叫都無法表達出他的激昂心情。
這麼多年以來,他以為對方已經死在導都的大肅清之下了,但就如他印象中一樣,那個男人─利恩,是個生命力很強的男人,若自己如此小看對方的話,那肯定是要罰三瓶酒才能夠扯平的了。
過了許久一成不變幾乎是定律的日子終於稍微起了點變化,阿貝爾難掩期待和緊張,他指掌緊抓著留有利恩筆跡的書信在指定的位置等著對方。
阿貝爾喬裝著面無表情、自在充裕的模樣在觀望著四周─
─如果見到了利恩,那麼第一件要和他說的事情是什麼呢?
˙The End˙
在床舖上閉起雙眼過後沒多久,刀槍交鋒的金屬鏗鏘聲便此起彼落的出現在耳邊,就像是有人在他的房間上演了全武行的詭異戲碼,但是當阿貝爾張開雙眼時,那聲音卻又馬上消失無蹤,猶如耳鳴一般的困擾著阿貝爾,他卻徒無方法能夠解決─
或者換一種說法,阿貝爾完全知道這耳鳴的原因,他只是不願意去面對,也不知道該怎麼面對。
─面對自己手刃了兄弟以及父親的這個事實實在太沉重,就好像是在沙漠中穿著防砂衣,明明就熱得快要窒息喘不過氣,卻又不能拿下來。
或許有人說,這是因為情勢所逼,不得已所做出事情,但阿貝爾一個字都無法聽入耳中─不管理由再多麼的充足,再多麼的冠冕堂皇,親手殺害了自己的兄弟和父親這一點是遠永不會改變的。阿貝爾知道,弒親者這個臭惡的名諱將會跟著自己一輩子,甚至是帶入墳墓之中也無法抹滅掉這罪名。
而阿貝爾也沒有想過要將之抹滅掉,因為那確實是自己所做過的事情,逃避現實從來就不是他面對事情的方法,儘管這些關於人品教育都是從父親身上學來的,阿貝爾卻依然以此為榮並且當成典範。所以當那些濺滿雙手和臉龐的鮮血洗淨時,阿貝爾告訴自己,這算是這麼做也無法改變過去的,他不能忘記。
但只有這一層的覺悟就想繼續立足於世界之上似乎遠遠的不足,披掛在身上的殺親懊悔感依舊沉重,阿貝爾一直以來都無法理解事情的原由,無法對自己所做的事情釋懷,他雖然絕口不提自己的過去,但那些記憶卻無時無刻都在困擾、糾纏著他。
握著愛刀的雙手總感覺沾染些什麼,那些溼熱近乎是血液的觸感讓阿貝爾不斷的心跳加速,但定神一看,那些卻都只是從自己身上溢出的汗水。
阿貝爾怒罵著自己的愚蠢至極,卻無法阻止這種窘態一次一次的重覆在自己身上。
阿貝爾既無法放下刀刃,也無法忘懷過去,只能像個小孩一樣堅持著自以為對的執著,不肯前進、不肯離開、不肯進步。
阿貝爾將自己的內心困在過去的束縛之中,好似閉鎖的城堡,無法進入也無法離開。儘管男人外表的行為舉止表現得是多麼多蕭灑不羈,那心中那條被父親狠狠撕裂的傷口卻不曾癒合過。
帶著弒親的巨劍和逐漸麻痺的傷口,阿貝爾離開了他的國度已經許久,儘管每每夜晚總是噩夢纏身,家鄉土地的距離卻也已經遙遠到讓他無法清楚憶起了,他甚至連回頭的想法都沒有出現過,只是背著稀少的行囊走著不知名的路。
天地之大,就算沒有自己的容身處那又何妨?
自嘲般的看著天空彎著嘴角,隨著湛藍的天空,金色長髮男人的記憶被引領到了過去─
碧藍的雙眼倒映著清晰的天際,阿貝爾還記得數年前自己被送入連隊時的天空也呈現著如此一般的藍。
阿貝爾在連隊的日子並不算太長,至少比起那些幾乎整個人生都埋在連隊之中的前輩們來說,自己待的時間算短了。而他離去返國也意味著日後悲慘故事的開端。若自己知道離開連隊的日子將會過的比待在連隊中還辛苦的話,那麼他就會記得拉住那個長髮的同伴,跟他再說一聲永別。
但,當時的阿貝爾不知道,在場的人也沒有一個人知道。阿貝爾只是換下了軍裝,對著送行的人們豪邁的張手揮舞以示告別之外,他就連一句再見都沒有說出口過,所有的人他都沒有說。
當年阿貝爾自以為是的灑脫到了現在換得的只剩下滿腹的苦笑,這層苦笑與心中埋沒許久的懊悔、悲傷混攪在一起,隨著時間,時而發臭、時而沉沒。
然後,再隨著時間的演進,失眠的那幾年完全不想找任何人談說心情的想法已消失殆盡,剩下的是離開連隊那一年,瀟灑的自己,許多他事後才想起來想對連隊同伴們說的離別話語卻也悠悠的浮起。
或許是因為自己太久沒有談論過自己的事情吧,當阿貝爾想起來的時候,一陣鼻酸湧滿鼻腔,讓他連最後那些離別的話語也都拋棄……
那些曾經的過去,在連隊中和大夥歡騰的模樣,在自宅中與兄弟搭肩談笑的模樣,在練劍場與父親刀刃對練的模樣都已模糊,就像是被雨水淋過一般,在腦中化開、溶解,然後被淡忘。
阿貝爾的生活逐漸變得單調且孤獨。
他總是一個人四處行旅著,棲身之地就是他每夜所能找到的店家旅館或者野外一些較適當的地方。並不能說甘之如飴,但卻也適得其所。偶爾打打魔物或者盜賊,賺點零用來跑跑酒館和租個旅店,生活也還算過得去。
本以為自己的人生就會在這種步調中緩沉的結束,但摯友捎來的訊息卻讓他如死灰的內心再度膨脹起來,一開始還以為只是個玩笑,但字裡行間那種熟悉感在瞬間就席捲了阿貝爾,他幾乎是要狂喜、尖叫都無法表達出他的激昂心情。
這麼多年以來,他以為對方已經死在導都的大肅清之下了,但就如他印象中一樣,那個男人─利恩,是個生命力很強的男人,若自己如此小看對方的話,那肯定是要罰三瓶酒才能夠扯平的了。
過了許久一成不變幾乎是定律的日子終於稍微起了點變化,阿貝爾難掩期待和緊張,他指掌緊抓著留有利恩筆跡的書信在指定的位置等著對方。
阿貝爾喬裝著面無表情、自在充裕的模樣在觀望著四周─
─如果見到了利恩,那麼第一件要和他說的事情是什麼呢?
˙The End˙